“你把他给杀了？”爱葛莎的声音不大，却又尖又长。
马尔高无所谓地耸耸肩，就好像刚刚踩死了只蚂蚁：“怎么了？不过是杀了名守卫，他连个百夫长都算不上。死就死了，也不会影响到大局。”
“可你说了要放过他的！”爱葛莎不能容忍马尔高这么使用夜愿的名头。
“我是夜愿的人，是一名杀手，你跟我讲这些道理？”马尔高冷笑着把匕首抵到爱葛莎脖子上，“现在，我可爱的佣兵小姐，是时候坐回去了。”
爱葛莎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，难受极了。她真想抓住马尔高的脖子，大声告诉他就算是杀手也是讲节操的。夜愿才不是你这种人渣能呆的地方。但她说不出口，也不能说出口。心灰意冷的杀手只能听从马尔高的指令，她又一次被绑在了马车里，和几分钟前一模一样。马尔高已经回到了车头，他操起马鞭，抽打着马儿。
林子里的树光秃秃地，轧进雪里的车轮缓缓转动起来，马车重新驶向大道，独留下两行车辙和一具冰冷的尸体。爱葛莎十分郁闷。她的眼睛空洞地凝望四周。忽然，像狮子发现了猎物般，杀手的眼睛里渐渐有了丝生机。
士兵的佩剑在刚才的扭打中碰巧掉在了车厢两侧的座位下，那个位置恰好处于马尔高的视野外。事实上，就连爱葛莎自己也是在不经意间才发现了那里还掉有一把剑。这是个好机会。她默念着，小心翼翼伸出脚，军靴前端很硬，一连试了几次，都没能成功。但爱葛莎没有放弃，她扭动起屁股，两只脚叠在一起，忙碌了好一会儿才把靴子脱了下来。
一瞬间，寒意透过白袜刺入脚心，钻进心底。爱葛莎微微一哆嗦，马上又拿出劲头。或许是命运之神故意开的玩笑？爱葛莎年轻的时候在某位商人手下既学过跳胡舞，也学过许多关于脚底按摩的技巧。在被达伍德拯救，继而成为杀手后，爱葛莎本以为这些技巧已没甚大用，却没想到，有朝一日这些为了取悦别人练习的活儿居然救了自己。
马尔高当然不知道身后的事。他正专心致志地赶车，驾驶马车本身就是件技术活，更别说是在堆满积雪的道路上了。
车厢里面，爱葛莎已经用脚取起了剑，她身手灵活，没几下便把拉着左手的绳子磨断。空出来一只手，爱葛莎满心欢喜，她自觉胜券在握。等解开了右手的绳子，她就拿剑杀了马尔高。剑不同于匕首，俗话说一寸长一寸短，马尔高已经处于劣势了！
说时迟，那时快。爱葛莎刚刚解放了自己的双手，耳边便传来两计声响。
“嗖”“啪”。
是’箭矢’。
车厢外面，马尔高狠狠地挥动起鞭子，冰冷的皮鞭打在马儿身上，发出明亮的响声。
车轮转得更快了，但还不够。马尔高一边把着绳子，一边用余光瞄向森林。那里有一匹战马，骑马的汉子很壮，他没戴头盔，蓬乱地头发上还沾着雪花。起初，马尔高以为他是马匪，但随着距离的缩短，马尔高看到了他胸甲上的星图，是科尼亚人的斥候！
皇帝的间谍总管真想像亚利山瑞特里的泼妇样张口骂街。妈妈的，这里不是尼西亚军区的腹地吗？为什么科尼亚人的斥候会出现在这里，这该死的尼西亚军区究竟是怎么了！
距离依然在缩进，科尼亚的斥候配有弓箭、马刀，刚刚的一箭射到了车厢上，但马尔高仿佛听见了死神的脚步。忽然，他灵机一动，说起了科尼亚语。
这个计谋果真有效，科尼亚的斥候在短暂地惊讶过后，收起了握在手里的弓。马尔高深知做戏要做全。他的马不是战马，就算抛掉车厢，自己单独骑匹马逃走，也必然跑不过科尼亚人的战马。既然跑不过，那就只能面对了。好在作为皇帝的间谍总管，他确实磨炼过不少技巧。
马儿发出斯鸣，马尔高竟然将车子停了下来。爱葛莎坐在车厢里面，竖起耳朵紧张地听着外边的动静。
科尼亚人的斥候很高兴，他策马向前，大大咧咧地靠近马尔高。
“嘿，老兄，你是苏丹的暗探吗？我和我几位兄弟昨天趁着守卫不在溜到了这边，你有食物吗？分我点，好不好？”
“当然可以，伙计，你是谁的部下？”
马尔高操起科尼亚语应付起斥候骑兵。他确实会讲科尼亚语，但他不确定自己的科尼亚语是否带口音。好在他是尼西亚出身，而科尼亚苏丹统治过一段时间尼西亚，苏丹手下也确实有部分居民说科尼亚语时带着类似的口音。
科尼亚斥候的警戒心正在下降，看得出他确实饿得不行了。马尔高跳下车头装作去车厢里拿点东西，科尼亚人斥候一脸期待地骑着马跟在他后边。可马尔高的手刚一伸进车厢里，便被一股力抓着向前甩了起来。没等马尔高反应过来，失去重心的他已经摔进了车厢里边。科尼亚斥候在马车外边笑了起来，他还以为自己的同伴是被马车边缘的框框给绊倒了。但下一秒，斥候骑兵便再也笑不出来。一个黑影突然从车厢后边跳出来，像撞门锤样狠狠砸在斥候骑兵身上。战马一声长啸摔倒在地上，冰冷的长剑连人带马一同刺穿。爱葛莎是一名杀手，不动则已，动则必杀。
斥候骑兵的眼睛睁得大大的，到死都不瞑目。爱葛莎没有拔出长剑，她动作飞快，三下五除二便取下了科尼亚人的弓，还搭上箭。等马尔高再次从车厢里探出头时，爱葛莎已经离马车两米远了。
她半跪在雪地中，脚底只穿了袜子，浑身上下都沾满雪。科尼亚人的尸体横在两人中间，马尔高猜她拿到科尼亚人的武器后直接滚到了目前的位置。她确实是一名不凡的杀手，或许力量不足，但每一个动作都追求极简。马尔高觉得舌头发干，这该死的距离，他跳不过去，而爱葛莎的已经张好弓搭好箭，根本没得玩儿。
“我刚才就在想你究竟是干什么的，看来你不是夜愿的刺客，真没想到，你居然是为科尼亚那酋长工作的。说，你混进我们帝国想做什么？”
爱葛莎的话让马尔高觉得尼西亚的冬天又冷了几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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